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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二五章舊宮談話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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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二五章舊宮談話

兩輛馬車擦肩而過。

丹陽郡主在聽到這句話的時候迅速回頭,但這時已經太晚了,只看見那輛馬車的後窗的車簾,被風吹得微微揚起……

她的臉上頓時一片煞白。

她的確瞞著父王出城去看宜安,可這件事情連父王都不知道,梅少卿又是如何得知的!

不——

暫時先不管她怎麽知道的了!

梅少卿剛才的那番話分明是在威脅自己,如何自己還出言為難她,那她說不定就會把這件事情告訴父王!

父王是一向反對自己與宜安兩兄妹走得過近的,之前她給宜安搭了兩把手,已經差點被關在院子裏閉門思過了。要不是母妃求情,自己說不定到現在還沒出來。

可是,這一趟舊宮她必須得去,只有見到宜安她才能放下心來。

丹陽郡主想到這裏,袖子裏的拳頭驀然握緊。她決定了,如果梅少卿膽敢把這件事情洩露出去,那她就算拼著被父王懲罰,也不會放過她的!

丫鬟見丹陽郡主臉色不大好,連忙在一旁說話寬慰她。

可丹陽郡主哪裏聽得下去?只讓車夫加快速度,最好能趕在午飯前到舊宮,這樣她就能及早回到京城了!

舊宮的規模與它南邊大周的皇城不相上下,但畢竟百十年過去了,有一部分建築因為無人維護,不堪風雨的摧殘已經坍塌。

每年春天,石縫瓦礫間一叢叢雜草亂生。漸漸的,野狐蛇蟲亂走,在宮闕的殘骸間搭窩生崽,舊宮外圍都是一片荒涼的景象。

當時,大周太祖皇帝與前朝交戰,前朝如大廈將傾,不堪一擊。

大周軍隊很快攻入舊宮。因此,舊宮外圍都是一片廢墟,從廢墟中間的禦道往裏走,才漸漸有保存完好的建築。

後來,大周將舊宮當作軟禁皇族的地方,才將舊宮的中心地帶修繕了一遍,也只有那一小塊地方,才找得到前朝風物的痕跡。

舊宮外圍有道護城河,河邊是原來的宮墻。早些年,宮墻底下被白蟻蛀空,整斷宮裝失去承重點,其中一斷向下坍塌,如今成了一條石板鋪成的小坡。

護城河兩邊長滿了齊人高的蘆葦,變成野鴨的棲息地,河中也有了魚蝦水草,看上去很有野趣。

城墻上的墻皮依稀還可以看出暗紅色,只是大多數已經剝落了,露出裏面青灰色的磚石。

墻頭上陰影裏,立著一個身著青灰色長裳的男子,似乎在靜靜等待著什麽。

沒過一會兒,蘆葦叢裏忽然撥開一道縫隙,一個穿著黑色夜行衣的男子突然出現。

一個縱身跳上城墻,跪在那人面前,恭敬地行了個禮:“屬下,參見殿下!”

“起來吧。”長裳男子搖了搖頭,淡淡地說道,“我說過,如今天下已是大周的天下,不必再稱我為殿下。”

夜行衣男子站起身來,露出的一雙眼睛直視長裳男子:“殿下有異心之事,大人們雖不在京城,但依然心知肚明。”

“異心?”長裳男子輕笑,似乎聽到什麽極為可笑的事情,“我何曾有過異心?今日他們讓你來見我,就是來向我興師問罪的?”

夜行衣男子連忙低頭,道:“屬下不敢!殿下今日到舊宮,難道就不想知道,當年這裏是如何華美?”

他眼裏藏著一團火,似乎對長裳男子的反應痛心疾首,說話的聲音也越來越大:“若不是周氏一族逼宮,殿下現在斷不可能流離失所!殿下是當年文德太子的嫡子,是我朝名正言順的繼承人!如若不是周氏,現在的天下當是殿下的天下!”

長裳男子背過身去,長嘆了口氣,看向舊宮中心最高的那座宮殿:“你們……何必再自欺欺人?”

“殿下,請慎言!”夜行衣男子聞言,當即“撲通”一聲跪在地上,“當年文德太子寧死也不願透露殿下的行蹤,太子妃娘娘更是帶著殿下隱姓埋名郁郁而終!他們為的不就是哪一日,殿下能夠光覆我朝,將周氏一族的叛徒誅殺殆盡嗎!”

“是又如何?不是又如何?”長裳男子淡淡地問道。

夜行衣男子眼裏盛滿失望,用手撐著地緩緩站了起來:“大人們讓屬下帶話給殿下,說他們對殿下很失望。”

“然後呢?”

“大人們希望殿下早日同王氏聯姻,王氏是太子妃娘娘的母家,只要殿下點頭一定會傾力相助。”夜行衣男子急切地說道。

長裳男子轉過身來,嗤笑了一聲:“如果我說不呢?”

“殿下,還請以大局為重!”

“好了!”長裳男子打斷他的話,“你回去問問幾位大人,他們是真心相助我,還是只想要一面師出有名的旗幟罷了!”

夜行衣男子還想說什麽,忽然見到通往舊宮中心的禦道上,出現了一輛馬車。他只好把話收回肚子裏,悄無聲息地從墻頭一躍而下……

崔聞溪把貨物送到舊宮裏,並沒有見到宮殿的主人,一群宮人把東西檢查了一遍,便將他放了出來。

他坐在馬車上沿著禦道出舊宮,忽然瞥見車窗外一抹青灰色的身影。雖然兩人相距很遠,但崔聞溪還是一眼認出了,那是孟雪崖的背影!

“車夫,把車停到城墻底下,我去去就來!”崔聞溪立刻出聲說道。

孟雪崖從城墻上下來,正好遇見從蘆葦叢裏鉆出來的崔聞溪。他頭上還沾著幾片草葉子,看見長裳男子眼前一亮,露出一個笑容來:“孟長史果然是你!”

孟雪崖眼裏閃過一絲寒芒,見四下無人也微微一笑,問道:“原來是崔公子,你怎麽到舊宮來了?”

崔聞溪把胡貴嬪派人到晝錦堂裏買東西,又讓他親自把東西送到舊宮裏的事情,同孟雪崖全部說了一遍。又說自己剛剛遠遠看見孟雪崖的身形,猜到是他在這裏,這才下車來找他。

孟雪崖看了眼周圍,確定夜行衣男子已經離開了,而崔聞溪並沒有聽到兩人的談話,眼中的殺意才悄然褪色。

兩人在河邊一的顆大石頭上坐下,崔聞溪長出了口氣,看向清澈的河水,說道:“我與玉莊自小一起長大,每年冬天老師便帶著我們到山中別院,一直住到來年的春天。別院附近有條小溪,溪水也如這般清冽,我們小時候時常赤腳在溪裏捉些小魚小蝦。可惜,那種光景再也回不去了。”

孟雪崖靜靜地聽著,見他面上多有感慨,說道:“凡事皆有得有失,成人之後通情達理,又豈是懵懂兒童能相比的?”

一旁的崔聞溪忽然笑出聲,惹得孟雪崖側目。

他見狀解釋道:“孟長史見笑了,方才不竟想到,如果我與玉莊再同兒時一般,確實不大雅觀。”

孟雪崖勾了勾嘴角,問道:“我有一事不明,不知道崔公子可否如實相告?”

“孟長史請講,在下一定知無不言。”崔聞溪點了點頭。

“崔公子才學過人,說要來京城參加此次恩科,可考卷中又為何沒有崔公子的名字?”

崔聞溪沒想到孟雪崖問的竟然是這個,神色有些黯然,道:“如果我同孟長史說,這次恩科我準備不足,決定參加明年的科考,孟長史可相信?”

孟雪崖哼了一聲。

他自然是不信的,能讓梅謙與溫元皓兩人都交口稱讚,生怕自己的學生被超過的人,會臨場退縮?

“我也不相信瞞得過孟長史。”崔聞溪苦笑著,撿起腳邊的一顆石子,隨手扔到護城河裏去。

河水一下把石子吞沒,只留下河面上的一圈一圈漣漪,正巧一直紅尾蜻蜓飛過,在漣漪中心一掠而過,又像是被驚著飛快地離開了。

崔聞溪說完話,看了眼孟雪崖,見他一言不發,又說道:“其實孟長史應該心知肚明,我根本無心科舉,父親放我來京城,也只為了了我一樁心願罷了。我來京城為考功名是假,為老師正名也是假,真正的原因只有玉莊一人而已。”

“今日就是揭榜的日子,你可想好了要怎麽同玉莊說?”孟雪崖問道。

崔聞溪看著又飛回來的紅蜻蜓:“再過幾日她就要嫁去溫府,說與不說又有什麽關系。”

“你也知道溫喬不是個好歸宿。”孟雪崖的聲音又響了起來。

崔聞溪楞了楞,踢開腳邊的石頭:“玉莊打自小有主見,不喜歡旁邊左右她的意見。我願意等到婚禮那一天,只要她開口我就一定帶她回江左。”

話音剛落下,就聽身旁的孟雪崖站了起來,腳下的靴子踩在河旁的野草上,野草擦過他的衣絆發出細小的聲音。

崔聞溪緊跟著站了起來,發現不知不覺間,兩人已經在這裏坐了半個下午。

“孟長史怎麽回去?不如就坐我的馬車吧!”崔聞溪用手擋開蘆葦,跟在孟雪崖身後走向禦道。

沒想到孟雪崖忽然停住腳步,崔聞溪差點一頭撞上去。

他正要說話,就見孟雪崖回頭對他做出一個噤聲的動作。緊接著,一輛馬車從門洞裏飛馳而出,帶起一陣灰塵像一道殘影一樣掠了過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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